第267章 梦中相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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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湘云宝钗等人又一起来潇湘阁看望黛玉病情，原本想在第一场大雪后回大观宫，如今只得等她病好些。

　　养病一日，黛玉能下床时，忽有父亲消息传来，说明日就能抵京。

　　黛玉又惊又喜，忙在雪雁的服侍下穿上红香羊皮小靴，披上鹤氅，头上罩了雪帽，携紫鹃出门去找元春。

　　才刚出门，就撞见来潇湘阁的宝琴，她笑道：“就知道林姐姐要出门，我陪你去。”

　　黛玉便与她一起到了元春寝宫，二人进暖阁，见元春歪在炕上，颇有些美人海棠春睡的模样。

　　见黛玉宝琴来后，元春忙招手让她们过来炕上，又命宫女端来脚炉，让两人暖脚，笑问道：“你们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？”

　　宝琴笑道：“是林姐姐的事。”

　　元春猜出来，问她：“可是你父亲？

你放心，虽未有信来，消息却是准的，你父亲和户部官员一道回京。”

　　宫女端了两个缠枝牡丹纹脚炉进来，在黛玉和宝琴脚边放下。

　　黛玉边将红香羊皮小靴踩在上面，边回道：“我与父亲几年不曾见面，今父亲冒着大雪上京，我想见父亲一面，不知大姐姐以为可否？”

　　若是还在贾家，黛玉尽可与林如海见面。

　　可如今她已是皇帝后宫妃子，再不能私自与外人见面，便是父亲也不行。

　　元春犹豫了下，抬眼看到黛玉病弱的样子，便心软说道：“见一面倒也无妨，我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，等你父亲上京后，你就在宣政殿侧殿见你父亲就是。”

　　黛玉放下心，笑道：“不麻烦大姐姐，等会我和琴妹妹再去跟皇后娘娘说。”

　　元春答应下，留她们坐一会暖下身子，再让抱琴送出门。

　　黛玉宝琴又来到张皇后寝宫。

　　听闻两人到来，张皇后忙带着两个小公主出门来迎，黛玉才走到寝宫门前就见到了她。

　　“林姑娘是为父亲之事来的？”

张皇后笑道，“先进去再说，外边天冷，要是我知道你来，我就去你那儿，省得你跑一趟。”

　　黛玉笑道：“不敢麻烦皇后娘娘。”

　　张皇后笑说：“什么皇后，不过是叫顺口罢了，我年长你们几岁，今后叫我姐姐就是。”

　　三人进了屋内，两位小公主被带去别的房间，宝琴问：“只有两个公主在？”

　　“她们昨儿没做好功课，被我叫来罚。”

张皇后笑道。

　　黛玉又说了想见父亲一面的事。

　　张皇后展颜笑了，说：“林妹妹何必来问我？

皇上命你掌禁军调动，这已是极大恩宠，便是我当初也未曾有这般权势，妹妹该拿出皇后架势，命太监去办事就是，不必再问人。”

　　又道：“外朝管不着宫闱事，后宫内大小事，妹妹只管做主！”

　　黛玉怔住，宝琴忙起身行礼道：“我不知林姐姐才是皇后，请皇后娘娘恕罪~”

　　张皇后也站起身，忍着笑恭恭敬敬的行嫔妃礼，黛玉这才回神，羞笑着和宝琴顽闹，又朝张皇后说：“皇后娘娘快别取笑我了。”

　　张皇后笑道：“还叫我皇后娘娘呢？”

　　黛玉道：“陛下一日不叫我们改口，我们就再叫一日，将来许是也不用改口了。”

　　张皇后摇头，慢悠悠说：“陛下宠幸你们，谁当皇后我都不出奇，你们姑娘家排着队当皇后也轮不到我。”

　　二人都笑了，坐了一会后起身告辞。

　　张皇后仍旧起身送她们，才刚打开门，冷风吹来，黛玉就不禁低头咳嗽，紫鹃忙过来搀扶她。

　　黛玉道：“我这身子病着，便是皇上有意立我当皇后，我也没福气。”

　　张皇后劝道：“陛下有神丹灵药治好你，快别说这话。”

　　黛玉点头，与宝琴一块出门。

　　路上，宝琴悄悄说道：“后宫嫔妃与姊妹们中，除开一两个，都不是轻薄脂粉，林姐姐更是出类拔萃的，当皇后正适宜！”

　　她是后宫嫔妃，私底下叫楚延为夫君，虽不甘心，却也知道她夫君心里，更宠爱林姐姐多一些。

　　黛玉笑道：“琴丫头也学会溜须拍马了，说这话连我也害臊了。”

　　宝琴笑说：“我是真心的。”

　　黛玉往前走了一会，才叹道：“我无意当什么皇后，只求他能平安归来。

到如今一封信也没有，叫人担忧，不知他可有冻着。”

　　宝琴也不禁忧虑，想了半会，说道：“许是陛下领兵打仗，怕写信时陷于往日温柔乡，故而不写信回来。”

　　楚延未曾给她们写信，不过军队的消息还是会隔几日传回朝廷。

　　没有信，倒也是个好消息。

　　天阴沉沉的，许是又要下雪，黛玉告别她后，回房里歇息。

　　宝琴虽不如姐姐宝钗那般身子丰腴耐寒，却是最为健康的，一年下来也没生病，目送林姐姐离去后，她转身去了紫宸堂。

　　才进门，就听到屋内有笑声，进暖阁后，见七八个女孩子在，云姐姐，秦妃，迎春姊妹三人和清河公主。

　　宝琴抿唇笑道：“你们都不在家里坐着，偏要来皇上这儿。”

　　探春笑道：“你不也来了？

还来说我们。”

　　宝琴脸上一红，走过去，随后被秦可卿拉着上炕。

　　屋内放着几个火炉，烧着银霜炭，又有火炕取暖，热气一上来，满屋子都是女孩儿脂粉香气。

　　宝琴和她们聊了半日，才出门去荷花池边找她姐姐。

　　进屋后，见姐姐正在用针线做一件东西，走近后仔细瞧，宝琴惊讶道：“姐姐在做一件虎头帽？”

　　宝钗边做针线边说：“娘前些日托人进宫和我说，闲着没事可以先把孩子的鞋帽做出来，指不定能怀上。”

　　楚延说的今年内会有后宫嫔妃怀第一位公主的话，已在贾家传开，不少人都盼着她们家姑娘能怀上。

　　宝琴未有侍寝，因为没想过自己会第一个怀上小公主，她坐旁边跟姐姐聊天，又看她做虎头帽，忽而想到件事，低声道：“姐姐，倘若是伯母怀上了小公主……”

　　宝钗唬了一跳，睁大眼睛看来。

　　宝琴脸上羞红，小声道：“那日我们一起陪皇上喝酒，姐姐可还记得？”

　　宝钗不但记得，还知道皇上惦记着她母亲，中秋前特意派平儿去问一声好。

　　想来，若非不是要远征，她母亲多半是要再陪着喝一次酒的。

　　回过神，宝钗问她：“你平日最有主意的，你以为该如何？”

　　宝琴脸红道：“等陛下回来，咱们再陪陛下喝酒，倘若真怀上了，悄悄生下，寄养在姐姐或我房里也就是了。”

　　宝钗听后，脸色古怪道：“难为你为我们家想了那么多，也不怪陛下疼你。”

　　宝琴羞涩一笑。

　　她已是夫君的人，夫君是皇帝，又喜爱薛夫人美色，她作为妻子，自然是要为夫君谋划。

　　虽荒唐了些，可谁叫夫君喜欢呢？

　　“姐姐以为如何？”

宝琴又问。

　　宝钗想了半会，才说：“我们回大明宫后，再跟娘私底下说。”

说罢，低头继续做针线，叹道：“也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能平安归来？”

　　宝琴心思灵巧，从姐姐身上能看出来，皇上亲征后，姐姐虽未哭一场，心里却很是挂念。

　　只要皇上能平安归来，便是姐姐她与伯母一起服侍，她也是肯的。

　　姐姐对皇上的担忧，多过与母亲一起陪皇上喝酒。

　　…… 　　转眼到了第二日。

　　临近中午时，有太监飞奔到潇湘阁门前禀报了消息。

　　雪雁听到后，忙进屋朝黛玉笑道：“姑娘，姑娘，好消息，林老爷进京了！”

　　黛玉喜极而泣，着急问：“我父亲人到了哪儿？！”

　　雪雁笑道：“听说是刚进城，要先去吏部报到再做安顿，许是要过两日才能进宫来见姑娘！”
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父亲平安就好！”

　　黛玉合掌念了声，神情渐渐平复，紫鹃进来笑问：“姑娘可要派人去跟林老爷说一声？

问一下林老爷可有地方落脚。”

　　黛玉道：“罢了，遣人去反生事，我已有话传给夏守忠，他会安排好的。”

　　她还以为要等几日才能见到父亲，谁知过了一个时辰，又有太监来禀报：“林老爷已在大明宫前朝，欲要给娘娘问安，请娘娘示下。”

　　黛玉再次惊喜，吩咐说：“你去回：请林大人稍后在宣政殿相见。”

　　不必人提醒，她已知道今非昔比，与父亲再见面须得谨记礼仪。

　　更衣打扮后，黛玉妆容齐整，门前早有女官等候，又有一众太监守着，见她出门后，便引她来到宣政殿，从后门走到前殿，又来到侧殿，从后门进，女官引她上座，又在黛玉面前架设垂帘，遮挡臣子视线。

　　直到紫鹃说：“可否撤去？

娘娘与林大人久未相见，又经历一场生离死别，合该父女天伦之乐，此门帘有过碍眼。”

　　女官对视一眼，躬身行礼，撤去帘子。

　　黛玉正襟危坐，片刻后，一道她熟悉却又有些许陌生的人影走进殿内，她强忍激动，只是看着父亲走到近前。

　　“臣，林如海，拜见贵人……”

　　“免！”

　　黛玉在父亲给她行礼前发话道，身旁女官正色下谕：“免礼！”

　　林如海恭敬站着，仍遵守臣子之礼，未曾抬头直视已是后宫嫔妃的女儿。

　　黛玉在座上仔细看父亲，哭泣道：“今见父亲安然无恙，女儿心中甚是欢喜，父亲一路风霜辛苦，家中可好？

父亲可有地方居住？”

　　林如海也含泪启道：“禀娘娘，臣路上遭风雪停了三日，今日方才到京。

蒙圣上垂恩，扬州家中一切安好，贵人勿念。

臣入京后，王家已派人寻至，暂且居住在大观宫后街，日后再租赁一处房子。”

　　一旁夏守忠忙上前给黛玉行礼，陪笑道：“林大人何须为房子之事烦恼？

我那儿正有一处三进院的房子，正巧靠近大观宫，离皇宫也近，正适合日后林大人上朝用！”

　　林如海拱手道：“多谢公公好意，只是下官如今乃是国戚，不好再受宫中馈赠，望公公谅解。”

　　黛玉也不好说什么，女官见状，低声道：“林大人乃是娘娘父亲，娘娘可下谕赏他一处房子，也是顾全皇家脸面。

且林大人在朝为官，与贾家、王家、史家人不同。”

　　黛玉问道：“房子从何处赏？”

　　女官一指夏守忠：“娘娘无需理会，他自有法子寻到房屋与林大人住进去。”

　　黛玉暗暗想到，先前听闻有太监出宫，来贾家索要银两，可见这些太监有万贯家财，又听闻他们在京中也有房子，出宫回家后在家中当老爷，这三进院的房子想来是他们的。

　　可若是他们得了我的谕，在外头不知要如何搬权弄势，我万万不能答应他们！

　　因说道：“父亲暂且居住在后街，待我禀明皇后娘娘、贤德妃娘娘，询问是否有赏赐国戚先例。”

　　林如海听后，欣慰笑道：“臣谨遵娘娘谕。”

　　他听得出来，女儿在宫中过得很好。

　　只是…… 　　过了一会后，得到允许的林如海终于抬头看向女儿，先是欣慰女儿长大了，又诧异她神情多有憔悴，像是在宫中过得并不好。

　　一时又为女儿担忧起来。

　　黛玉看出父亲忧虑，勉强笑道：“女儿在宫中安好，是中秋时节与陛下分别，心中思念所至，今见父亲，女儿心中已无牵挂矣。”

　　林如海怔住，正要关心她，这时，太监跪启：“赐物俱齐，请娘娘验过。”

　　林如海只得作罢。

　　黛玉拿过赏赐单子，知道这是惯例赏赐之物，便命照此遵行。

　　太监们端着赏赐东西进来，林如海磕头谢恩，领了赏赐，告退后出了门外。

　　黛玉目送父亲离去，人仿佛松懈下来，身子一下子疲倦了。

　　回到潇湘阁歇息，见过父亲后，黛玉心中越发思念远在辽东的楚延，晚饭勉强吃了几口，上了阁楼，去看他来潇湘阁时留下的笔墨。

　　阁楼上风大，紫鹃赶紧劝姑娘下来。

　　黛玉回到屋里，脑袋昏沉，裹着被子咳嗽许久，才沉沉睡去。

　　也不知何时何地，她忽而睁开眼睛，见到天空黑沉，白雪皑皑的大地尽头是一片连绵的雪山。

　　“我这是在哪儿？”

　　黛玉在脑海里想到，低头看去，见底下有成千上万的营帐，里边似有什么人在呼唤她。

　　黛玉身影翩然若仙，进入营帐中，在一处大帐前停下。

　　下一刻，一位高大的男子虚影从帐内走出，先是疑惑，随后看向她。

　　二人四目相对，刹那间，黛玉恍然回神，喊出了他的名字：“楚延！！”

　　她的魂魄跨越了千里之遥，来到寒风凛冽的辽东，在梦中与楚延见了面！

　　是梦是幻，黛玉已顾不得，身影飘到他面前，被楚延一把用力抱入怀里。

　　黛玉与他紧紧相拥。